每逢佳节倍思亲,清明节又要到了,过去的一些年份,我都飞回四川,用一个专门的时间,虔诚地到太公太婆、爷爷婆婆、外公外婆们的坟前祭拜,今年不知怎么把时间蹉跎了,也问了东东弟,他也回不去,明年,明年一定要回去,祖宗是不能忘的。
我只见过婆婆和外公,外婆在我妈妈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爷爷也是还没有我的时候去世的,据说是60年代初那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
外公是一个勤劳的牙医,在县城行医几十年,他的招牌柜台匣子里,装满了拔下来的牙齿,奇形怪状,满满当当,堆在一起足有半立方米,可见他治过多少牙齿。
只要是回到他的家,总是看见他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表情平静地直着腿坐在他的行医桌子后面,默默地望着门外街心,等着他的患者找上门来。
这张行医桌子在倒模了牙齿后还兼着日常饭桌的功能,下面总是堆满了煤,把桌子垫得要高出许多,于是他的椅子也扎根在煤炭上,高于一般人的座位,坐上去,腿要直着才够得到地。
我,要爬上桌子去玩或者吃饭,还得搭上几条凳子。
那时候县城是有赶场这样的习惯的,每到赶场天,四里八乡的人都到县城来赶场,街道窄小,往往挤得水泄不通,外公的诊所也顾客盈门,他是那个县城最有手艺的牙医。
他对拔过或者补过牙的患者叮嘱因我时常在他旁边跑动,也烂熟于心:“如果回去牙还痛,就用一片生姜,在蒸米饭的蒸锅盖子上烤热,左边牙痛就贴左脸,右边牙痛就贴右脸。这一包药回去象我今天这样用消毒棉花裹了,放在伤口上,一天一换,吃饭时取下来,吃过饭放上去。”
白天他把拔牙后伤口长到可以补牙的患者的倒模做好就仔细放起来,晚上在煤油灯下开始用治牙粉做牙齿,那样昏黄摇摆的灯光,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假牙制作的精细妥帖。
对他的这个补牙手艺有我爸爸的专业评价:“外公做的牙,他问都不用问你合不合适,就会感觉很舒服,琴娃(我妈妈的妹妹)也跟着他这么多年学,做出来的牙齿,怎么修改都不舒服。”
我也从来没有看见一个患者来找外公投诉的,基本都是满意而归。
外公去世的时候,很突然,妈妈她们接了通知回去,我在上中学,什么都不知道,周六的下午放学,啃着一个食堂新鲜出炉的大馒头,有人来找到在路上慢吞吞走的我,带我回外公家,才看见满堂的白纱,妈妈哭得肿肿的眼睛。那时候,我尚不明白亲人去世有多哀伤,木木蹬蹬地跪在外公棺材前,叫嗑头就嗑头,嗑了头就爬楼上去窗户外看街面的光景,典型的没心没肺。
后来外公葬在我们那个三线工厂旁边的山上,某年,我去山上采栀子花,大家一遍一遍扫山,伙伴们多,他们走过了我外公的坟边什么也没有发现,我走过去,一朵盛开的栀子花在坟边等着我,就象是外公每年春节给我们发压岁钱一样,把手从他的包里拿出来,伸开手掌,有一张钱在上面。冥冥中,外公是不是也在看护着他的后代,用这只花来告诉我们他的关爱。
婆婆有十几个孙子孙女,她在我家住的时候多,我与她固然要亲热得多。
每天睡觉,把脚肆无忌惮放在她的身上,从记事开始就是如此。
冬天她几乎都是坐在床前的小凳上,怀里有一个暖水袋,放学回家,我的手就马上放进她的棉袄,烤到那个暖暖的暖水袋上,再絮絮叨叨给她说些上学故事种种。
课文里有“万恶旧社会,暗无天日”的字眼,我就跑回去问婆婆:“你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以前是不是看不见太阳?”婆婆不明白:“有太阳啊,天给现在差不多的。”
于是,我就迷糊了很久,怎么旧社会有太阳呢?
课文里还有裹脚的老太太,我就跑回去看婆婆的脚,她也裹过,但是不长时间就是民国了,不再强行裹脚,所以婆婆的脚还不是畸形得太厉害。但是她描述她裹脚的时候,她的兄弟们来戏弄她,要她缠上布的脚站起来跳,说跳了就不会痛,结果一跳就痛得钻心,她才知道是兄弟胡闹。
婆婆认识一些字,她的父亲也是举人,与我爷爷门当户对,所以,婆婆的童年是过得很小姐。《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是从婆婆那里听的,她的叙述现在记不确了,依稀有她对祝英台的衣饰的描述,脚上都带有银铃,走路环佩叮当,于是我想象了很久银首饰是什么,脚上也带着首饰会是什么样。还找出婆婆箱子底下的一张陪嫁的丝质秀满凤凰的床眉,站到床沿,把床想象成高高的舞台,把丝巾披在肩上,做水袖舞动状,扮出天女下凡的飘逸。那张真丝的柔滑感觉就是现在的广告词“丝般浓滑”,颜色也是粉红的娇媚,简直就是那时候小女孩的至爱。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有这样的玩意简直不多见。
婆婆每每独自坐着,就念“阿弥驼佛”,说是求佛保佑自己去世的时候不要折磨亲人。她觉得身体愈发差的时候,就愿意在老家呆着,到我们家住的时候便少了。
果然她的诚心感动佛祖,婆婆是85年去世的,享年80多岁,听老家的亲戚说婆婆第一天有点感冒,没有起床,偏第二天就去世了,我几乎没有看见过她去医院,她信任的就是中医,以为吃剂她信得过的老中医的方子,把感冒治好就行,她的后代还没有来得及齐齐跪在她的身边,就撒手西去,不愿意给后代添一点忙累。我赶回去,只看见她平静的遗容,如睡着一般。她的一生,都算是平静,无欲无求淡定地过了一生,生九个孩子,长大成人有六个儿子。
她去世前两周,爸爸去看过她,她专门把一个玉饰给爸爸,告诉这是给我的,十几个孙子里面,我得她宠爱很多。
又是清明节了,我没有回来看你们,点一瓣心香,在这里祭奠一下吧,明年我一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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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扫墓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种全新的祭拜天国逝者的方式,它是借助互联网跨越时空的特性,将现实的纪念馆与公墓陵园“搬”到电脑上,方便人们随时随地祭奠已逝亲人。它不悖于传统祭祀方式,只是传统祭祀方式的继承与延伸。通俗的讲就是利用网络进行祭祀活动, 网上祭拜是对现实祭祀的一种补充。逝者家属在相关网站上为逝者注册一块虚拟“墓碑”,并附其生平简介等相关信息,输入祭扫人的名字,选择鲜花、花烛或留言等形式便可寄托哀思。
清明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