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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父亲

    父亲离开我快七个年头了,虽不是朝思暮想,但工作之余偶尔总能看到你的背影。
    七年前的一个清晨,刚起床突然接到家里电话,说你离开了人间,我大为惊讶,慌张和恍惚中带着儿子回家见你最后一眼,送你最后一程。

    后来我才明白,你是半年多来,心情压抑,最后选择过量服用专治你哮喘病的药,而故意轻生离开人世的,终年七十二岁。我当时呼天抢地哭不回你本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晚年生活,再捶胸顿足也不能追回我对你疏于关心照顾的罪责。

    那年,你的第二儿子得了晚期肝癌,尽管四处求医,后无药可救,躺在床上半年多了,你每天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消瘦,泪往肚里流,终于有流完了的一天。

    在上个世纪末期,二哥发现自己得了晚期肝癌,我当时尽了全力帮他在武汉大医院做手术治疗,在花了几万元的医疗费后上帝让他多活了三年,后来肝癌复发,医生说再做手术或抢救意义不大,然而二哥毕竟只有四十多岁,求生的愿望非常强,你怎么也舍不得二儿子比你先走,于是你到处筹款,要挽救儿子的生命,包括亲朋好友相借、银行贷款,后来你出面向我借款,我当时好傻,没有借给你,可能使你失望。当时我本能的认为,二哥如果再花天多的钱,也难以挽救他的生命,何况三年前,我尽我的所有力量借钱给他了,在农村,当时医药费一分钱也不报销,不能让二嫂和侄儿承受太多的还款压力。我不知道当时你理解我的意图否。

    在那半年里,我多次回家看望二哥,每次给点小钱让他补养身体,我还问你:上次没借钱给你,是不是怪我这个小儿子不听话?你回答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不会的。

    你每天默默地看着二儿子消瘦,生活不能自理,离生命的终点越来越近,你真是无法容忍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经常自责自己不能帮儿子早日康复。
    后来,你整夜睡不着,本来戒了十多年的烟,在你独自无法入睡的床头,在无人相伴的黑夜里抽上了,你考虑该怎么办?

    以一个普通农民本能的想法,希望通过结束自己的生命,让自己本应享受的晚年寿命过渡给自己的儿子,让二儿子早日康复多活几年。至于如何结束生命,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现在想。

    在农村,很多人结束生命是喝农药,但你没有,因为那样味道太重,邻里知道了,对你儿孙的脸面不好。你因此选择采用过量服用治疗哮喘的药,无色无味,只是临终前在你身边发现了一个哮喘病的空药瓶。

    农村有个忌讳,在新房子里不宜老人,为了不给哥兄的新房添秽,因此你选择在天刚亮,出门,在自家的菜园子里。听一个堂兄讲,当时他在菜园的田埂上发现你时,你还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只可惜你最后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你选择的日子也有讲究,刚好是我儿子的生日的第二天,头天晚上我们吃完儿子八岁的生日蛋糕。

    唯独没有如你愿的是,你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寿命想给你二儿子,但是没有成功,当躺在病榻上无法起床的二哥听到你伤心过度自尽的噩耗时,他悲痛万分,一定要送你最后一程,在你去世的第三天,也就是火化的那一天,二哥随你而去了。

    二哥临终前,自责的心情无法言表,他在病痛的折磨下骨瘦如柴,在时断时续的遗言里痛诉由于自己的疾病,折腾得全家不得安宁,是家庭的罪人,对不起父母双亲,没有尽到自己的孝道,父亲的离世二哥将罪责全怪在自己的身上。我在二哥的床边,听着他其声亦哀的哭诉,我们心痛了,泪流满面,无助和绵软的安慰语言在那时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心中的悲痛只怪科技的发展不能惩治病魔对人类的危害,二哥就这样在父亲去天堂的三天后追随而去。

    三天内,我家里去世了两个亲人,那时真是天塌下来了,我看到昏黄的世界,天真快塌下来了,上帝啊,你为何要惩罚我呢?为何要惩罚我这样本分的人呢?无论如何,我不能被打垮,我看到泪眼婆娑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的嫂子,还有那些无助年幼的侄儿侄女,我用仅存的意志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为他们料理各种后事。因为全家老小还都看着我们,家中不能没有主心骨。

    父子相继离世,我们将你和二哥两人土葬在一起,中间留了两米的间隙,那是准备留我母亲百年之后与你合墓的位置。

    我时常自责,觉得对不起你,你教我做人,养我成人,自己还没来得及很好报答你就这样匆匆走了,有时夜里做梦想起你和二哥,我和你们在一起时的欢乐童年。

    我每年年底回家在坟前祭祀你们,清明节只要我在武汉也不会少。以告慰逝去的亲人。

    一次祭祀时,我与大哥等很多亲人跪在你的坟前,我对大哥说: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将我安葬父亲的身边,尽管我离开了农村很多年,但是叶落归根,与父亲兄弟在一起,应该其乐融融。大哥批评我:瞎说,大过年的,年纪轻轻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尽我的力量孝敬我的母亲,让她享几年福,但是母亲一生劳累的习惯就是没闲下来。我几次哀求我的母亲:“你要多活几年,如果没有妈妈,每年我回老家找谁啊,有妈妈在,我就相当于回到自己家了”。妈妈也安慰我:“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我经常回家,与一位父亲的堂兄聊天,堂伯比我父亲大一岁,今年八十岁了,我祝福他老人家身体健康,比我父亲有福气,要多活些年,他说:像你父亲那样早走早享福啊。我不懂,他说:身体有时不好,有时儿孙不顺利,心情不好,早点走好。我理解了他心情的苍凉。对于平常的年轻人而言,当遭遇到不顺时,很多人不是也有一死了之的想法么?

    我有时心情不好,无法倾诉,就想到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会理解我的。我对着月光,跪在我家的阳台上,双手合十静静地诉说着我的心事,父亲在那里一边眨着眼睛一边在耳旁鼓励我:不要难过,一切将随风而去。

    我有时心如刀绞,就听一些佛教的音乐,看一些佛教的电影和讲座,自己的心境骤然由波涛汹涌的大海变成风平浪静的湖面,也正是这样,佛让我参透了生与死,看到满眼皆空的尘世,获得心如止水的无语菩提心境,悟穿了世间的冷暖炎凉。

    父亲,你一切可安好。保佑你的子孙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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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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