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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悼词

    南方的春天开始下很多很多的雨,我和安妮坐在窗台上,遥望着远处的天空,云的尽头一片灰白。安妮是一只猫,我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知道它喜不喜欢这样的名字,但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大部分时间我都望向远方,安妮闭着眼睛。我不知道它是否睡着了,会不会做梦,梦里是否有我的影子。

    六岁时,爸爸妈妈把我送到爷爷家上学。安妮是爷爷送给我的猫,我很喜欢它。不开心的时候,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不会告诉爷爷,我不是不喜欢爷爷,我只是想独自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抱着我的猫睡觉,它的呼噜声贴近我的心脏,我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入睡。

    班主任总是说我的作文格调颓废,她在我的周记本上打下“多愁善感”几个红色的大字。我的数学总是学不好,喜欢上课发呆,画画。老师说,我是个不乖的小孩,所以朋友也不多。我并不喜欢学校。这些事我都没告诉安妮,我只想和安妮说快乐的事情。

    不用上课的日子我骑单车到郊外写生,背着画板走很长的一段路。安妮跟在我身后,与草丛里的蚂蚱玩耍,我用天蓝色的油彩画下我的猫和路边的雏菊。我和安妮躺在草地上睡午觉,天空中的白云大朵大朵掠过我们的眼眸,我指着画板里天蓝色的猫对安妮说话。安妮你看,你看,安妮你变成蓝色了。安妮有时会看着我“喵”地叫一声。我相信安妮能听懂我的话,我们总是温暖彼此。

    如果安妮能说话那该多好呀。

    我把手里的纸飞机扔到大街上,它掉在湿漉漉的地上。天快黑了,火车还没进站。

    我看见惠里,撑着那把彩虹伞走过街道。她穿过马路,在对面的精品屋停下。她像童话里的公主,穿很漂亮的裙子,大家都很喜欢她。我们是同桌,却很少说话。不会一起回家,也没有互赠礼物。

    我要求老师让我和秋信同桌。我喜欢秋信,她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子,在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

    新学期老师把她领进课室。她穿着一条很长的麻布裙子,把整个脚踝都盖住了。编织凉鞋里露出十个指甲整齐的脚趾。她转身在黑板的右上角写下自己的名字。当老师为她找座位的时候,我站起来说:“我要与秋信同桌。”惠里一脸惊异地看着我,继而是让人难堪的眼神。我才不会介意,我只想与秋信同桌。

    在夏天的蝉鸣中,自习课上我们一起挤着头在课桌下看完《莲花》里起伏的故事情节,一起在傍晚放学路上找寻那个长得像善生一样干净的男生,一起吊儿郎当的把单车骑的飞快。我们骑很远的车去郊外,秋信把两只鞋子脱了爬上树。她在树上笑着叫我,夕阳把她的脸映得金黄,她像一粒会发光的金子。

    我们在河里玩水,到山上摘覆盆子,把红色的果汁涂在手指甲上。我告诉秋信我有一只叫安妮的猫,秋信说她有涓生。

    涓生也是你的猫么?我问她。

    我后来总是这样问她。涓生是你的猫么?

    秋信大笑起来,露出她长在右边的犬齿。她多么好看。

    不,涓生是一个人。和善生长得一样好看的人。

    后来秋信总是与我提到涓生,那是她总会有意无意提到的少年、干净俊朗的曾经被你夜晚嚼烂了名字的少年,恍若一片漂浮在记忆深处的羽毛,轻轻划过,留下的印记。

    我后来见到了涓生,和善生长得一样干净好看的男子。

    涓生,是你么?

    涓生笑起来,露出他整齐的牙齿。他说,暖暖你打招呼的习惯真特别。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一场接着一场,手里的爆米花桶被捏得变形。后来秋信在涓生的怀里睡着了,涓生用他的手撸着秋信额前的一缕长发。

    假如这只手也帮我撸长发,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涓生看到我在看他,对我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他说,暖暖你困么?

    我摇摇头,电影已经结束。涓生叫醒秋信,我们一起沿着长而清冷的街道走回家。

    爷爷已经睡了,我听到安妮睡觉时发出的沉重而温暖的呼噜声。

    安妮。我叫它。

    我打开灯在浴室里淋浴,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锁骨。如果有一个男人说它是美的,那便是美的。我不知道怎么的流了眼泪,咸咸的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我听到了安妮在门外叫我。

    “喵……”

    我光着身子走出浴室,我抱起我的猫。安妮,我们睡觉。

    半夜醒来窗外下了大雨,窗子没有关上。雨水在窗前的地板留下了一滩水。我起床关窗,安妮也醒了,在枕头边喵喵地叫着,声音温柔而娇媚。我拿起床头的布老鼠玩具逗它玩,它在我的调弄下跑来跑去。寂静的雨夜里只剩下我的笑声和安妮抓布老鼠的走动声。厚重的安慰像空气一样包围我。

    雨后我和爷爷去海边看大海。那片海好大好宽。我喜欢到处捡贝壳,爷爷则喜欢看着远方的大海。爷爷说他有个患了绝症的朋友从岸上走到那片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而他下沉的方向就是爷爷眺望的方向。爷爷说安妮是他朋友留下的猫。

    安妮,你还记得那个方向么?是通向远方还是花开的方向?

    爷爷以前是位船长,去过很多地方。他很爱大海,就像爱我一样。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美人鱼的故事,我一直以为只要找到巫婆就能变成美人鱼了。可爷爷说那片还是很远的,长大了就能变成美人鱼了。

    我和秋信去看那片银光闪闪的大海,那里的水很深很蓝,泛着白色的泡沫球。我看见涓生背后的大海,像一帧遥远而寂寥的蓝色背景。

    涓生,是你么?

    秋信把我带去她家吃饭。她有温柔敦厚的父母和温馨的家庭,她母亲也像秋信一样叫我暖暖。她说,暖暖你是个多么温暖的女孩子,暖暖你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看,暖暖……秋信的父亲很少说话,他只是在一旁默默低头吃饭,然后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和秋信在她家的院子里画蔷薇花和太阳。秋信母亲给我们准备了大麦茶和牛油曲奇。我想要是我的安妮也来了那该多好,我多想把我的安妮画在蔷薇花丛里。

    暖暖。我听到秋信父亲的声音。

    是你的画?他指着画板上天蓝色的油彩浓厚的猫问我。

    我点点头,皱起眉头盯着他看。我既惧怕他这样沉默着自有股气场的男人,又极力想反抗他的威严。

    爸爸,暖暖是不是很有天分。可是她画的太阳、猫和花永远只有蓝色这一种颜色。暖暖这是不对的。

    你懂什么!他扔下一句话走了。

    暖暖,我爸爸很少跟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说话。我的爸爸是个严格的人,不善言辞,脾气固执。

    秋信不知道,我和涓生两个人常常一起去看大海。

    秋信不知道,涓生来我家吃饭,安妮会跳上他的大腿睡觉。安妮和我一样喜欢涓生这个男子身上的气味。

    暖暖和涓生去看十二月的大海,在海边捡白色的扇贝,然后回家在其背面涂上斑斓的油彩,晾干了放在瓷盆里养小盆栽。

    新年快到了,可是爸爸妈妈并没有来接我回家。

    我做了很多梦,梦到涓生和我去了有美人鱼的大海。我买了很多漂亮图案的名信片,有头上长着树枝的红色麋鹿,有飘满雪花的天空,有一艘海上航行的轮船,有很多开心的小孩,有鼓着大眼的金鱼,有写了miss you 的吻……我梦见秋信的爸爸,他用手在我的头发上摩挲。

    我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安妮趴在我的肚子上熟睡,空气中有窗台植物发出的味道。

    广场上响起新年的钟声时,我起身坐在窗台上。窗外烟花璀璨,星星们都害怕地躲了起来。此时,爷爷已经入睡。我的爸爸妈妈也一定已经入睡。安妮也在入睡。秋信也睡着了么?涓生呢?

    暖暖。我看到涓生在我窗下站着,身旁放着一辆脚踏车,他叫我。

    涓生涓生。我对他摇手,广场放烟火了涓生。

    我光脚跑下楼给他开门,涓生脱了鞋子走进我的房间。爷爷没发觉,爷爷睡得很熟。广场的烟火又亮了。

    涓生,我不问你怎么来了。涓生,是你么涓生。

    暖暖,你总是那样特别。

    涓生我梦到了有美人鱼的大海。

    涓生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关于他的家乡,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去过的地方……

    涓生枕着我的枕头睡着了,月光从窗外打在他的脸上,苍白而清冷。可却是干净的,涓生有着好看的轮廓。安妮躺在涓生旁边睡着了。我也睡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涓生已经不见了。我走到窗外往下看,涓生的自行车也不见了。涓生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安妮你知道么?安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新年第一天,我去楼下对面惠里常去的那间精品店买了很多明信片。我写下梦里说过的话,贴上邮票放进绿色高大的邮筒里。它们的其中一张会被送到惠里的家,老师的家,爷爷的家,海上爸妈的家。还有安妮,它也会收到。还有我自己,新年,我想变成一个快乐的小孩。

    秋信的爸爸带我去听音乐会,我在人群里熟睡。他背我回家,在半路上叫醒我,放我下来。他的背厚实而温暖,给了我厚实的安全感。我的眼泪把他棉质的白衬衣濡湿。

    暖暖你不要哭,暖暖。他回过头看我。

    他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能给我厚实的温暖和安全感。

    暖暖你还只是个孩子。他的脸上挂着慢慢的哀伤。我把他的头拥进我的怀里,他在里面呜咽。

    暖暖你甚至还没发育成熟。

    暖暖我喜欢看你画画的样子。他硬硬的胡茬在我的脖子上摩挲,我咯咯咯地笑起来。我想起了秋信,秋信也有这样的笑容。秋信是他的女儿。他比我大二十岁,他身上有好闻的洁肤水的气味。

    我跟他讲我的安妮。

    可是他并不喜欢我讲安妮,他不似涓生一样用心听我讲话。他变得只喜欢无休止地做爱和宣泄他的痛苦。他不再喜欢跟我去看大海,我们只去水族馆看被禁锢的热带鱼。他送给我花纹传统的银手镯和白色裙子,他喜欢我留长而柔软的头发。深夜他闻着我头发上的气味入睡。他像我的父亲,我是他怀里的小小孩子。但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他是秋信的父亲。

    爸爸。我听到秋信在电话里叫他。

    秋信有一天会叫我妈妈么?

    我很久不见涓生。涓生你在哪?

    秋信的妈妈察觉出了什么,她不再对我温柔地笑,也不再给我大麦茶和牛油曲奇。她只是一个眼角长有皱纹的女人,她妒忌我。秋信不知道,可怜的秋信什么都不知道。秋信你会叫我妈妈么?你是我喜欢的女子,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我学会了夜不归宿。时间长了爷爷也就不再过问,他知道我第二天总会安全到家,他知道我是聪明的女子。

    秋信问我,暖暖你去哪里了,你爷爷在夜晚给我打电话。

    秋信后来表情很沮丧,她说爸爸妈妈经常吵架。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涓生呢?秋信不跟我提涓生了。我想念涓生。

    暖暖我们去看大海好不好?秋信拉我的手。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喜欢我去海边,我喜欢的任何事情他都似乎不喜欢我去做。我是他的鸟儿,我不能乱飞。

    秋信拉起我的手跑过操场跑出学校大门,我们再次骑着单车到郊外玩。秋信白色的裙子在风里飘起来,她笑得多么好看。我也有一样的裙子,她父亲给我们买一样的裙子。但性质不同,女儿与情人。秋信会从我身上闻到一点点关于他父亲的气味么?秋信会叫我妈妈么?秋信会变成我的孩子。

    我们在山上迷了路,夜晚坐在丛林里能看到山下城市的灯火。我用手机给他父亲打电话,我告诉他我和秋信迷路了。他和她妻子以及警察都来了,在山上打着手电筒找我们,那时我和秋信坐在一棵松树横出的枝桠上挨着肩聊天,看远处迷茫璀璨的灯火。

    他把秋信抱下来,就走了。他不看我,他妻子也不看我,秋信也不看我。看我的只有警察,他们用手电筒的光在我脸上晃,我什么也不再能看见。这就是绝望么,涓生?汹涌而尽头的黑暗混沌在我的血管里流着,我生它们就生,我死也并不见得它们会消失。

    警察在树下叫我往下跳,张开双手要接住我。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慢慢爬下了树。她始终是他的女儿,他们有血肉的联系。我只是一只贪玩的鸟儿,被禁锢了自由。

    我浸在黑暗的松林里留下鸟儿的泪水。那一年我十五岁。

    涓生,是你么?我在电话里对涓生哭。涓生你在哪里呀涓生。

    秋信转了学,我没再看见过她。她的母亲来找我,当着爷爷的面在我脸上刮了一掌。暖暖,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她高傲而凌厉地说话,嘴角的皱纹开始也随之凌厉起来,我对着她冷笑。她被我的冷漠激怒了,再次动手。邻居过来看热闹,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像发情的母兽撕扯我的衣服。我并没有反抗,我可怜她,肉体能带我我多大的疼痛?能比得上心里的痛么?我在人群里看到他的身影,是他。我推开那个疯狂的女人出去追他,却被他推开。他用穿着皮鞋的脚踩在我破损的手上,然后开车走了。

    秋信也在车上。我明白了所有事情。

    是她,把我骗到郊外。她想把我扔在夜晚的郊外,那里会有食人蟒和毒虫,有她的阴谋。但她最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留下来陪我。我以为我能做秋信的妈妈。

    他们都是这样恶毒的人。这样恶毒。他们都一样。

    涓生,涓生你在哪里?

    这样的事传遍了这个小城,我被学校勒令退学。他们全家搬走了。

    爷爷依旧带我去看大海。带上安妮。

    我不再能够照顾安妮,安妮被爷爷接到他房里面。可是安妮还是会在半夜跳到我的被面上打呼噜。

    发烧的夜里,我做很多很多的梦。我和安妮参加了一场海底舞会。章鱼在弹吉他,乌龟在跳舞,热带鱼在唱歌,鲨鱼带着墨镜走秀。我变成了一条美人鱼,我看见了爸爸和妈妈。他们正在看我的名信片。

    退学一个月后我收到了惠里寄给我的礼物,一帧红蛱蝶的标本。我们不再是同桌了,她却给了我礼物,我对她说过我喜欢园子里的红蛱蝶。我再次坐在窗台上往街下看,惠里没再去过那间精品店。我开始怀念惠里的彩虹伞,那是我视线里唯一的斑斓色彩。

    我看到了涓生。

    涓生你能我去一个地方么。

    我们坐很远的火车去很远的北方城市,火车在原野里奔驰,我们彼此都没再说话。医院走廊里坐着很多男人,年龄都比涓生大得多。

    茹暖!护士拿着病例单在走廊里大声喊我的名字。我站起来跟着她走进手术室,涓生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暖暖。他面上有哀伤而苍白的神色,他多么干净。

    药流的过程异常漫长,涓生一直没有走进房间。直到护士在走廊上大声喊,茹暖的家属在哪里?他皱着眉头站起来,跟着护士进来。

    护士把搪瓷盘里的血块给他看,血腥味冲得让他想作呕。

    涓生是你么?我吃力地叫他。

    他迟疑着掀开门帘来看我。暖暖,他双手掩面流眼泪。

    涓生,你看到了什么?是很多很多的血么?还是我还在流着血的器官?涓生。

    你不要再与她联系,她不是正经的女子。涓生的母亲在火车站截住我们拉走了涓生。暖暖,涓生回头叫我,他母亲抛给我怨恨的额神。你不要招惹我的儿子,你这样不洁的女子。

    我这样不洁的女子。暖暖,是你么?我好冷好冷喔。我们去看十二月的大海好不好,我的安妮呢?我长大后会变成美人鱼么?

    我看到爷爷在不远处的地方老泪龙钟。

    爷爷,我们不哭,我们不哭。我想安妮了,我们回家。爷爷。

    后来我离开了爷爷,见到我的父母,他们终日忙碌,我们并无多大的感情。我考上了北方的某所大学。火车在原野上驰骋的时候,我想起涓生。我们的回忆像这片原野一样延展开去,但火车开得很快,我回到了寂寞狭窄的城市。

    每抵达一个陌生的地区时,我都会找到附近的邮局给秋信寄当地的风景明信片,背面写着路上听来的藏族歌曲或是佛经短句和仓央嘉措的情诗,大多是祝福和思念的意思。秋信也会给我回信,这么多年我们早已原谅了彼此。她在信中不提及自己的家庭,只讲自己的近况和平凡的大学生活。这么多年来,我搬过很多次家,曾经的很多信件都已丢失,它们却完好存在。

    在你走之后,每月我会定时去买一本《国家地理》刊物,希冀着可以通过以文字为媒介去了解那座高原城市中无数像苏河内一样的孤单行者的踪迹。或许,那就是我长途跋涉的旅行。

    秋信,我们曾经眷恋长途旅行,对性格桀骜不羁的苏河内恋恋不忘,亦过分的向往青春逃离中的自由时光。我们曾经快乐如同无惧迁徙的候鸟,身上的细胞充满逼人的能量。可是我那么急切地想要窥探大人的世界,我走进了不属于我的境地,我一脚踩进命运巨大的深渊。

    秋信寄来信,是一封请柬。

    新郎是涓生。

    涓生,是你么?

    我没有参加婚礼,寄过去一对在云南老妇人手上买下的花纹古旧传统的银手镯。

    我一直喜欢简单的人,有自己的脾性、真实、聪慧。不需要多出众、或是俊朗清秀的外表,与人微笑和善。你说,涓生亦不是这类人,自然,你不会沉迷。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子,清醒于常人。只是这些,我都不曾与人说起过,而你却知道。

    你知道我曾喜欢涓生。

    涓生。我在北方那座寂寞的城市看书,涓生是鲁迅笔下最完美的男子。也只有鲁迅才能把寂寞写得如此清冷刻骨。涓生,你知道你名字的出处么?

    秋信是本分传统的女孩,你会过上平凡安定的生活。

    毕业后我回家去看爷爷,他很老了。坐在门口晒太阳,对着我慈祥地笑。这个城市的人早已把那件事淡忘,我似乎得到了永久的安逸。

    我看到了我的安妮,它又老又胖,毛色发亮。

    安妮,我能再画一次你么?蓝色的安妮。

    爷爷说,汤米常和安妮一起玩耍。汤米是安妮的朋友,也是一只猫。我看书的时,他们经常在学校花坛边晒太阳,追蝴蝶。

    看得出来它们很相爱。

    原来,全世界就剩下我。

    只是。

    安妮走了,我也没再见过汤米。

    暖暖!我听到有人在窗下叫我,像多年前放有烟火的夜晚。

    涓生,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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