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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清明祭

    父亲已经走了十年了!
    石门峰山坡上的野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已经十个春秋。
    父亲在我们生活中的概念,都是陵园、祭祀、扫墓、清明节一类的词汇。我们和父亲阴阳两隔,联系我们的,也只有每次烧给他的哪些黄黄的、薄薄的纸钱..。
    在天国的父亲,您生活的还好吗?
    清明的细雨再次在江南纷纷下起,就像我们对父亲不绝的思念。
    天公洒泪,我祭父亲。

    父亲出生于一九二九年八月,在离武汉市不太远的黄陂县一个贫瘠的村庄里。家中是一个由于吸食鸦片而败落的富贾商户,这个家族在历史上好像辉煌过,听说其祖上既有进士、秀才之类的文人,也有在如今还被乡邻们津津乐道的黄陂县“西半头,头一家”的巨富。但是到了父亲出生时,肯定是败落了。他的父亲很早就辞世。他的母亲到汉口去帮大户人家做女佣。抗日战争爆发后,他的母亲就随所帮的人家逃难到上海并失去音讯,父亲童年是伴随着他年迈且失明的祖母一起度过的。
    记得一九六五年,当时在黄陂一中读初中二年级的我,和在黄陂九中读初三的哥哥浩文,都因学校布置要写家史,我们回家要求父亲讲家史,一向寡言的父亲才在油灯下讲述了他的童年。这么久远了,他讲了些什么大体已经淡忘了,但是一个深刻的表象始终留在我脑海里:一个白雪皑皑,寒风凛冽的冬日,他和已經瞎眼的祖母,一老一小,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沿村乞讨。富人家的狗咬破了他的后腿,哪殷红的血伴着那小小的脚印,一步一步的留在莹白的雪地之中……。
    新社会阳光灿烂,
    旧社会乌云遮天。
    欲知详情若何,
    请看家史一段!
    这篇以打油诗开头的《家史》因文采夺魁而被张贴在学校的玻璃橱窗里,虽然让我获得了学校的作文奖,但父亲的童年留给我的记忆更多的是悲凉。
    父亲的祖母去世后,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后来被他的舅父收养,舅父姓陈,有些文化,曾经教过私塾,所以父亲才改姓郭为姓陈,并跟随舅父读书识字。

    对父亲的回忆,第一个符号就是一九五七年。
    在父亲的一生,一个重大的转折也是一九五七年。

    一九五七年,虽然那时的我们尚小,但明显的感到父母总是在学习,开会,经常不在家,家中的气氛也比较凝重。我们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九五七年底的某一天,妈妈回家后,突然抱住我们几个孩子放声大哭,反复的说:我的孩子,将来你们怎么办?!将来你们怎么办?!我们犹如一群受惊的小羊,在母亲怀中大哭起来,心中十分害怕,后来才知道,是父亲被划了右 派。
    右 派是什么?当时的我们懵懵懂懂,一无所知,但从母亲巨大的悲情中,我们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印象极深的一件事情是,听说这些被划了右派的教师,派到修水库的工地去劳动,主要是扛生石灰,石灰是用草袋包装的,用肩扛到工地去,因为天下大雨,水落在石灰上起化学反应,石灰由生变熟,产生高温,许多人的腿,脖子都被生石灰严重的灼伤。但这些几乎象在劳改的“右 派”们没一个敢停下来,还是拼命的在雨中奔跑,这幅图画深深的烙在我幼年的记忆之中。
    当年的反 右运 动基本上是以言定罪。但是这种言,是毛泽东本人及其政党鼓励下之言。毛泽东在五七年初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以后又以各级党组织的名义,鼓励“大鸣大放”,“向党提意见”。毛贯用这些手法,1942年的“延安整风”用的就是这一套。但是许多民主人士和爱国知识分子当时还是很激动的,费孝通说:“百家争鸣”实实在在的打中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心。到了五月份,毛又在人民日报上说:“牛鬼蛇神只有让它出笼,才好歼灭他们,毒草只有让它出土,才便于锄掉。”“有人说这是阴谋,我们说,这是阳谋。”
    阳谋也好,阴谋也好,反正父亲是掉到陷阱里了。父亲在这次大鸣大放中说过什么,我们今天不得而知,我至今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到某某地方查阅一下当年官方的档案,看他究竟为何获罪。据母亲说,他为人诚实,稳重,从不多言,估计也只不过重复别人所说过的话而已。比如批评党政干部进城后都“换老婆”之类。我想也是,像父亲这种“树叶掉下来都怕打破脑袋”的人,哪敢去向党“猖狂进攻”?况且他当年二十多岁就担任了校长一职,是新政权的受益者,他更没有必要去向党发动攻击,他不是唐吉珂德。
    把父亲划为右 派是五七年底,已接近春节。之所以这么晚才划,是因为他一直处于“可划可不划”之间,大概也的确是找不到他什么真凭实据的“右 派言论”。但是当时划右 派是有比例的,父亲所在学校按上级的要求,必须要划出一名,这样就把他硬是划进去了。如果说右派是“有罪的言者”,那么父亲可以算作一个“有罪的无言者”,显然他是冤枉的。但是,在那个黑暗的年代,冤枉也是一种常态。
    划右 派以后,父亲更加沉默寡言,做事更刻苦,更卖力,学校里的脏活,累活,他都抢在前头,完全放下了当校长的架子,我们似乎看到他的背开始有些佝偻,显然他承受了沉重的精神重压。

    右 派对于我们子女的影响开始显现,是在一个毫不经意的场合。
    一九六六年初,“文化大革命”开始,学校已经停课,我所就读的黄陂一中要派学生代表去北京见毛主席。这在当时是极其荣耀的事情,每个班有三五个名额,我当时在班上也算品学兼优,又是学生干部,赫然在列。候选名单写在黑板上,让全体同学投票。几乎接近尾声时,一个同学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陈浩武不行!我知道,他的父亲是右派!”这位同学是和我从同一个小学考进黄陂一中的,他也是我父亲的学生,这种身份的发言当然极具杀伤力,全场一时愕然,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我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棒,被打晕了。只见指导员把我的名字划去,我狼狈的含泪离开教室。
    从此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是黑五类(地,富,反,右,坏)的子女,是二等公民。过去由于学习好,成绩好而累积起来的自信和优越感一夜之间被摧毁得荡然无存,强烈的自卑和身份差别的屈辱笼罩着我,这种自卑感和屈辱感一直延续到一九七九年才逐渐淡漠下来。
    “右 派”像一个紧箍咒,紧紧的箍住了父亲的头,在任何时候,只要有人一念咒语,他就会痛的满地打滚。所以他必须永远是老老实实、含悲忍辱的生活。
    右 派也像一片笼罩在我们家庭上空永远也不散的乌云,给我们的每个家庭成员带来无尽的灾难。哥哥浩文一九六六年离开初中,只能回到家中,不能上高中。六九年下放农村以后,所有的入党、入团、参军、提干,招工等等一切能改变命运的机会,都对他关上了大门,因为他是右派的儿子。这样他竟然在农村呆了八年之久,直到一九七七年被招到公社所办的企业当工人。两个妹妹也同样如此,她们都只能到社队企业(现在叫乡镇企业)当工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付出最辛苦的劳动,收获最微薄的工资。
    那时我们居住在一个叫张家榨屋的小村子,现在行政上属于黄陂县的王家河镇。那个村子许多人都到汉口去学徒弟,主要是做螺丝,在老虎钳的台子上用人工分别在螺帽和螺杆上拧出丝纹,是一个很艰苦的力气活。父亲无奈,只好让浩文也去学这个手艺,可怜他当时只有十几岁,每天站在那里拧螺丝,酷暑的武汉,高温难耐,汗水顺着脚往下流,把脚下的地都打湿了。累死累活一年,一分钱也没拿到,原来那个包工头是个骗子,他拿到工钱就跑了。前几年春节,我和母亲还特意开车去看了这个村子,所见景象,和几十年前相差无几,看起来依然十分破败,荒凉。

    父亲内心的屈辱和焦虑是可想而知的,由于自己当了右 派,影响了自己的妻子,殃及了自己的子女和亲人。但他无力改变这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按照党的意志去“改造”,去“重新做人”,争取早日摘帽。可是事实又总是无情的击碎他的梦想。由于他的积极改造,他在一九六二年就摘掉了“右 派 分子”的帽子。但是后来发现这无济于事,丝毫不能改变任何现状,他的政治身份从‘右派’变成了“摘帽右派”,一切依然故我。我们这些子女只是从“右派子女”变成了“摘帽右派的子女”,依然受到压制和歧视。在那个年代,我们最怕的事就是填表,但那个年代做什么事都要填表。入团,入党,招工,提干,等等。之所以怕填表,是因为我们必须在父亲的政治面貌一栏中填上摘帽右派,在母亲的出身一栏中填写地主,这些令我们无地自容!就像二战中的犹太人被戴上了“大卫盾”的徽章,就像古代的犯人被烙上字迹,永远也无法洗刷一样,父亲和我们一家人就在这个“右 派”的魔咒下煎熬。
    好多年后,我才认识到,我们这个社会政治生活有个特点:一旦某人被这种制度逐出正常的生活范围,他本人是无法为自己解脱的,哪怕强加于他身上的是真正的不实之词。如果要想改变,只有等待将他擒获的哪只手将他解救出来。这本来是一个悖论,但是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一直到今天,这种悖论依然在延续。

    直到一九七八年,中共党内那些具有远见的,开明的政治领导人,如邓小平,胡耀邦等,开始为文革中受迫害的人平反,也对当年的右派平反。一九七九年的某一天,有几个干部被派往父亲工作的学校,向他宣布彻底平反,向他承认当年划他右派是错误的。当这些人问父亲还有什么要求时,他平静的说,只要你们认为当初是错误的,就行了。

    五十多年过去了,这场当年席卷全国,造成无数人间悲剧的政治运动可能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当局也总是力图淡化这种记忆。对反右的评估,至今也只是停留在犯了“扩大化”的错误这个层面。但是这个解释显然缺乏逻辑的力量。有数字统计,当年划了五十五万二千八百名右派,后来在一九七九年平反后全国仅仅留下了九十六个人没有改正,以显示反右斗争之必要。这很难用扩大化来解释,为了九十六个人而划五十五万人。扩大了几万倍!也实在是扩大得没有谱了。而这五十五万个右派,又牵扯到每个家庭,多少子女,多少亲人?!背后又有多少惨剧,多少生命,多少血泪?!
    反右,开创了“以言治罪”的先河,是历史上最大的一场文字狱!
    林 昭,女,1932年出生,北京大学中文系1954级学生,当年江苏省高考状元。1957年仅仅因为替其他被划右派鸣不平,被打成右派。当她送去劳动改造时写信给北大领导说:当年蔡元培校长曾慨然向北洋军阀政府担保去保释“五四运动”被捕学生,你们呢?
    1968年4月,当局将林 昭判为死刑,立即执行。林 昭没有惊恐,她当即刺破手指,用鲜血写下“历史将宣告我无罪”,从容就义。

    令人不解的是,文革以来,几乎所有的冤案平反都给予了经济补偿,唯独对右派平反没有给予任何经济赔偿。据说宋庆龄担任国家副主席时,曾敦促当局拿一笔钱来补偿这些备受苦难的人,财政部算账大概要花五十五亿,当时分管财政工作的一位中央领导说,“要钱没有,要脑袋有一个!”宋庆龄没有办法,准备到海外去募捐,中央觉得这样做太没有面子,劝其作罢。此事不了了之。
    当然,这么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赔不赔偿,当局如何解释已经不太重要,历史会按照自己的逻辑来解释。
    可不是吗?反 右 运动在中国成为一个历史的转折点,它标志着中国的知识精英和政治精英的彻底决裂。更重要的是,从此之后,知识分子作为一个独立的阶层基本上被铲灭了,由知识分子代表社会的良知和正义而自由言说的历史彻底终结了,对言论的钳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给中华民族带来极为深重的灾难和可怕的后果。“文革”的出现,就是这种恶果的一次显现。今天的腐败如此盛行,也是这种恶果的显现。可以预料,这种恶果还将继续显现。
    更为令人忧虑的是,经过反 右,说假话已经成为一种社会常态,社会诚信的丧失,谎言充斥,信仰危机,以至于在发展市场经济的今天,人们不得不为缺乏诚信而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这种代价还将继续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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