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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坟地·荒地·宝地

    (此文获惠州市龙门县庆祝建国五十周年征文三等奖,选入《祖国颂》)

    时间的力量可以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可以吞没许多人童年的记忆,再编撰新的历史。家乡那块肥沃、广阔的土地,经由宝地到坟地到荒地与坟地、荒地到宝地的转接交替,就是中国近几十年编写的农村历史。
    说那地是宝地,那只是奶奶讲给爸爸听的一个儿时的故事。故事里,有地就有让穷人欣喜若狂的玉米粮。奶奶说,那块地其实很贫瘠,但历史曾给它“宝地”的注释;爸爸的记忆里,那地只是一块阴森、可怕的坟地。它无可选择地掩埋着解放后“文化大革命”的许多冤魂和村里的先辈飘游的亡魂,因没有亲人的拜祭,一直在父亲童年的记忆里叹息、悲泣,先辈的余骸更给父亲成长的历程投上死亡的阴影。我深深回忆,那地,只是一块无人眷顾的、无人探寻的荒地。不断增长的野草,毫无顾忌地要把历史遮盖。我以为这历史要永远被狂草遮盖,心里象看着浩浩荡荡的奔丧队伍在永不停息地走向那块地一样恐惧。我害怕僵化的尸体腐化人的生存空间,而我们的希望要在荒芜的大地上殒灭。
    风,一股强劲的风,一股要还历史以真实,还大地以生机的风,把历史亡魂送回亲人思念的怀抱,曾被错写、遗忘的名字镂刻在历史光辉的里程碑上了。荒地上的坑坑洼洼,昭示着无尽的沦桑,但那深刻的凹凸,同样显示着它将来可包容的各种巨变。风吹到奶奶的眼前,看过历史却无法了解历史的奶奶在无知的抖颤,感受着历史的苦难却无法写历史的爸爸沉思不语。奶奶无助地说,她的遗体不入土死了过不了阎王桥的。爸爸说,那块荒地上的草早该清除了,草丛里有鬼的玄说压得他很累。
    于是,新的历史在许多人的簇拥下谱写。精心的规划后便是深层的翻土、培植,村里的中年人争相响应爸爸的栽果决定。含糊不清的历史压得他们太累了,如今,卸下历史的背担,他们要轻装上阵重新开垦那块荒地了。他们说,不要红棺也不黑棺,只要富,要在那埋过许多红棺、黑棺的荒地上富起来。他们要那块曾是坟地、荒地的土地成为新的历史见证。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回头一看,凡是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一片喧腾。荒地变成了宝地,平地成了楼宇。奶奶的白发竟生出了绿意,她看了VCD忘了死人要过阎王桥之说,只说死的那天要让别人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红棺、黑棺、坟地、荒地都已经是过去的历史,奶奶也不愿再提起了。
    时间吞没了我的记忆,吞没了爸爸童年的记忆,都只看到今天一部崭新的农村历史:坟地、荒地变成致富的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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